英國參與式設計－－延展傳統市集可能性之案例介紹

文字：楊景崴 Ching-Wei Yang

圖片提供：The Decorators、DOSFOTOS

通常談到參與式設計並不會第一時間想到英國，其實參與式設計（Participatory Design）在英國已經發展將近一世紀的時間，從1900年代都市設計理論開始到近期社區參與聲明（Statement of Community Involvement）變成規劃的關鍵部分，參與式設計逐漸被重視。隨著都市的興起與沒落，許多舊社區活化、傳統市場復甦以及廢棄工廠改造等議題浮現，設計公司開始著重於人與社區的參與式設計，藉此可以創造出不一樣的機會。The Decorators 就是其中之一——2010年由四位建築設計、景觀設計、室內設計、心理學不同背景組合而成的設計團隊，立志於將空間裡的物理元素與社會緯度重新連結。在社會與文化的基礎上，他們利用設計元素去達到社交互動，以促進互動或塑造公共記憶創造新體驗。其工作範圍從特定環境的民眾參與策略、公共空間景觀設計、展覽設計以及室內互動設計。以下兩件案例雖然同為東倫敦的傳統市場，利用參與式設計以及設計參與策略，根據各個場域而可以延展出不一樣的可能性。

萊利快閃餐廳

萊利路市集（Ridley’s Road Market）自從1880年代晚期開始營運至今，是一個百年以上的歷史市集，擁有都市發展痕跡以及豐富的移民歷史，該市集位於東倫敦的達爾斯頓（Dalston）哈克尼區（Hackney），是一個非裔移民較多的地方。但受到倫敦奧運都市更新的影響，使得東倫敦開始轉變成潮的代名詞，面對仕紳化的問題，隨著更新的建設移入新住戶而逐漸高漲的租金，使原本住戶被迫遷出。新型態的生活消費模式也逐漸改變這個區域，就在萊利路市集旁，新建的購物中心改變了一切。新住戶喜歡在連鎖生鮮超市消費，而原本習慣在市集購買的原住戶離去，顧客逐漸減少；再加上非裔移民較多，原本市集經常販賣北非的傳統食物，卻產生許多都市傳說令人誤解，例如攤販違法販賣生老鼠肉和昆蟲，使得事情更是雪上加霜，難以招攬新顧客光臨萊利路市集。

2011年，有個藝術家在萊利路市集旁買下只有25㎡的畸零角地，希望The Decorators 五個月內在這有限的空間裡，可以幫忙活化萊利路市集以及發展新的可能。接受挑戰的The decorators，開始為期兩個月的研究、調查，並發現萊利路傳統市集有很強烈的保護意識，對於外來人的警戒難以突破，需要思考如何有效與在地攤販對話。於是The decorators決定也變成攤販的一部分，在畸零地上開始販賣現場準備的午餐，其中食材有些從連鎖超市買的，亦有些在市集本身採買的。他們現場料理午餐時，不只有好奇的民眾開始靠攏，就連攤販都開始圍觀。於是進而產生對話，民眾跟攤販一人一句地開始說，煮菜不是這樣煮的，或是你的雞蛋怎麼會是去超市買？我的蔬菜比較新鮮等等。也因為這樣，最後The decorators跟許多攤販拉近距離，不只收集到許多在地的資訊，這些熱情攤販也將是設計成功的最大功臣，並且也讓在地顧客與其他攤販了解，未來的幾個月內，會有特別和有趣的事情，即將發生在萊利路市集。

根據The decorators的研究與探訪，分析認為此市集特有的食物，是打破溝通藩籬最好的媒介。於是決定在這25㎡的畸零角地，將食品與建築結合起來的公共領域介入措施，使其有以食物交換食物的機會。萊利路市集地理位置優越，位於街頭市場旁，可以在該市場的現有基礎設施中進行工作，並方便協商社交和經濟突發事件。

 The Decorators 根據本身的概念，為產生食物的場所卻又要破壞餐廳的傳統形式，在這裡，希望「設計師」、「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界限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新角色：每個人都是製造者，是強調特殊食品體系的基礎。並且希望建立以物換物的替代經濟，證明建築可以不僅僅是商品，而具有社會參與性和影響力。通過擴展其工具和實踐模式，並從非正式和自發性交換系統的程序中借鑑。

參加萊利快閃餐廳（Ridley’s Temporary Restaurant）的食客成為以食物換食物系統的一部分。餐廳提供購物清單中價值三英鎊的市集產品可以在午餐時兌換為當天的菜，或者在晚餐時兌換15英鎊，食客可以拿回五英鎊的食品購物券以在市集上使用。午餐時收集的食材用於做晚餐，晚餐時賺的錢被用來獲取第二天午餐的食材，晚餐所提供的購物券使人們在晚餐結束之後便再次回到了市集。萊利快閃餐廳是一家自給自足的餐廳，與市場、商人及其鄰居共存。

此案的另一主要元素，根據合作的在地廚師團隊僅使用市集農產品製作每日菜單。食客將坐在高於市場、位於二樓的公共餐桌旁。在一樓廚房（交換和生產的樞紐）準備的飯菜由機械桌抬起，送達上方的客人。這次現場考察強調了將市場上的生食垂直轉換為上方高台上的熟食的過程。藉由此臨時性兩層樓建築，像是送給萊利路市集一個禮物，其設計簾幕，如同被包裹的盒子，開始營業時，打開布幕，創造出戲劇性效果，亦可以為公共領域設想替代的社會經濟計畫。

萊利快閃餐廳因此成功造成話題，讓新住戶與遊客都想一探究竟，透過跟攤販購買食材或與攤販、政府和學者晚餐談天，了解歷史悠久市集，這不只是凝聚社區意識，並打開新舊在地居民的想像力，讓傳統市集不再裹足不前，逐漸凋零，而是擁抱社區的獨特性，想像未來有更多可能性。

克里斯普街播放中

克里斯普街市集位於倫敦東邊哈姆雷特塔區（London Borough of Tower Hamlet）的波普勒（Poplar）地區，市集位於該區中心，連接在地商業街東印度碼頭路（East India Dock Road）。此市集是英國第一個專門為行人建造的購物區，約有80個攤販在此。這個商業街與市集，與許多英國的在地商業街面臨類似的問題，由於大型商場與開發，使得傳統市集與商業街在逐漸失去在地特色，逐漸失去活力與成長。

因此倫敦市政府的振興在地商業街計畫，希望可以培養城鎮團隊和幫助提高當地商業街的活化與成長，並與當地哈姆雷特塔區政府合作，邀請The Decorators來記錄、討論以及強調克里斯普街市集的獨特特色。「克里斯普街播放中」（Chrisp Street on Air）是一項研究項目，是在克里斯普街市場上採取的一系列行動，旨在提高當地社區意識，了解克里斯普街市集的獨特性，並強調市場作為社區生活核心的公共和公民空間的重要性。

市集廣場裡有一座1951年建造的高聳鐘塔，The Decorators以此為起點，開始收集許多在地文獻與故事，了解鐘塔的歷史與意義。很多民眾對鐘塔有不同的記憶與故事，其中有個趣聞是——本來這裡因為慶祝活動要建造的是一座廣播塔，最後卻因經費不足只好改建成鐘塔。而這則故事吸引了The Decorators的注意，這跟他們想要讓民眾看到克里斯普街市集的獨特與強調社區生活核心的概念，不謀而合。於是The Decorators開始了「克里斯普街播放中」的案子。

首先，耶誕節前夕，The Decorators先結合市集攤販開始了第一個活動，以免費的聖誕節午餐為號召，吸引社區民眾注意，並了解在未來三個月內，這裡將有特別的活動即將發生。同時，為了獲取克里斯普街的眾多聲音與歷史，在市場上的一間廢棄商店建立了一個廣播電台，此舉為了試圖了解市場和周邊地區的故事與歷史，並對市場的未來提出疑問與希望。這些在地故事、歷史以及開放空間的專家對談都錄製成Chrisp Street On Air節目，不只在活動期間播放，也可以在Podcast 上收聽。此廣播一直更新至去年為止共約五年的時間，被用作在地文史研究，並可以告知民眾市場廣場發生的事件和未來活動的計畫。

藉由收集來的故事與歷史，The Decorators從中找到獨特素材發展並媒合出不同於其他傳統市集的活動，其中之一就是利用市集空間打戶外拳擊賽。這發想來自於許多住戶與攤販的孩子，下課都會去參加在地的業餘拳擊俱樂部，但這些父母下午及假日都需要上班，很少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孩子練習和比賽，為了強化社區文化連結，於是The Decorators決定把拳擊帶進市場，亦希望藉此可以增加年輕人顧客。拳擊與傳統市場看似衝突的兩件事情，在克里斯普街市集卻變成獨一無二的活動。其他例如，在市集裡播放著該區老電影院的收藏品——發生在波普勒地區老偵探電影；以及與當地音樂社團合作舉辦市集現場卡拉OK等活動，都受到社區民眾的熱烈歡迎。這些活動都源於該地區的特定歷史，並與當地的主要文化合作夥伴合作開發，於是給了克里斯普街傳統市集，注入新的活力與延展出新可能性。

The Decorators建造新的市場攤位來舉辦各種活動，包括拳擊、音樂和電影等上述活動。這個新攤位強調克里斯普街市集的社會特徵，擁抱不同在地文化，並提供戶外用餐的基礎設施，延長民眾停留在市集的時間，進一步強化市集成為社區生活核心。根據一位市集攤位老闆的筆跡， The Decorators與平面設計師Guglielmo Rossi藉此一起為此案子設計新的字體標識，用於在市場牆壁和柱子上的廣告、活動傳單以及設計克里斯普街市集攤位菜單。

克里斯普街播放中一系列的獨特活動與設計，帶領著社區民眾一起，對克里斯普街市集開啟新的想像。活動之後，當地政府延續著這個概念，持續支持克里斯普街市集收集歷史故事並邀請專家一同討論錄製廣播，增加當地史料收集，並繼續舉辦與在地社區文化單位合作運動、跳舞、展覽等活動。這些都讓在地社區團體逐漸茁壯，並使這些社區團體在面對2022年該區的都市更新時，得以與建商和建築師作有效地溝通，理解當地社區生活核心的公共和公民空間的重要性。克里斯普街播放中雖然只是暫時性的空間設計與研究項目，但藉由如何設計民眾參與並將社區與空間連結，這樣不著痕跡的參與式設計更是案例成功的重要因素。